薄荷糖:
我聽說 Equus 的故事雖是虛構的,但在英國曾有過一個少年刺瞎六匹馬的案子卻是真實的。劇作家 Peter Shaffer 在 Equus 之後又寫了一部很有名的電影 Amadeus ,而這兩部電影有點相似的就是同樣探觸到 passion 這個題材。在 Equus 裡,他藉 Richard Burton 的 psychiatrist 之口問出 What is "normal"? Is "normal" really better? 在 Amadeus 裡,他藉主人翁 Salieri 之口質問上帝,為什麼給了他對音樂的 passion 卻沒給他 talent,反而,神把祂的喜愛給了莫扎特這個放蕩不羈的浪子。那我們,就談談 passion 吧!Passion 中文是“熱情、激情”的意思。這兩部電影裡,也都有這個意思,但,我覺得,好像又不盡然。似乎,解作“狂熱的執著”好像更貼切些,海妹子,你覺得呢?
Sea:
薄荷姐的話總是帶給我思考的靈感,當靜靜站在窗前看著一片雨廉, 想起遠方朋友的話,伴著千絲萬縷的雨在飄蕩回旋, 這真是件快樂的事情。
有些詞語因爲文化領域的不同,翻譯的邏輯上很難找到准確性之間的平衡。在西方裏的passion,is the emotion of feeling very strongly about a subject。 中西方對various forms of emotion都有悠久傳統的解釋和表達,例如在西方人的婚戀觀, 帶有浪漫感的以愛情爲基礎的感情需要,而中國人的婚戀, 更多的是理性的選擇。英文裏的“Passion” 來源于西方文化注重情感自然, 而中國文化則注重情感表現含蓄。所以在這個文化模式的影響下,人文的翻譯只要大致意思不差,其中含義可根據個人生活背景,文化程度等判斷。我本身沒有翻譯的技能,對語言的掌握只能是單一語言本身。當我們從一種語言信息轉變成另一種語言信息過程中,我也處在cultural gap的疑惑中,不免有種說不清的感覺呢。
至于戲中的“What is normal”,等于我們生活中常常聽到的“我是誰?”“我在幹什麽?”的心理困惑是一樣的。心理正常與否,是通過encephalogram的test preferment 和醫學上一系列的心理測試評定。當然呢,作爲psychiatrist, 也有常人的思維和心理負荷,就算最著名的醫生也會面臨自身的死亡。我想這就是戲裏通過提出“What is normal”,而帶出了醫學鑒定與人文情感邊緣的交叉性, 薄荷姐你說呢?
如果passion對我們這些具有中西方教育背景的人來說,那看你心中情感的衡量是偏向文化的那一邊吧?我認爲Passion是talent的基礎,凡是人的成功都由不爲人知的努力辛勞構成。Mozart的天分除了宮廷樂師的遺傳基因,也是花很長時間思考作曲和練習,那不是上帝給的(我相信基因構成的生物學呵呵。。。),是屬于他自己不懈的努力。彈奏樂器的人都知道:外行人看熱鬧,內行人看門道。藝術並不會得來全不費功夫,當十指在黑白鍵上優美跳動著組成一個個音符,讓每一個細節都散發出溫暖和動蕩的激情,背後是經年的辛勞。如果這樣的辛勞是另一種意境,發自內心底層最深的呐喊讓手指痛得再抽搐再累也是一種深深的快樂,那麽,這肯定是passion在支持著對這種價值觀所奮鬥的信念了。
薄荷糖:
"What is normal?" 怎麼樣才是“正常”?的確,這是一個與“我是誰”,“我為什麼在這裡,這世上”同樣無解的問題。不同的是,“正常”一般由社會定義,而“我”則只有自己能給予定義。Psychiatrist 問的 "What is normal" 是一個 rhetorical question,其實是在質疑所謂的“正常”,也是在抗議所謂的“正常”。他不能確定,醫治好了這個少年,奪走了他的passion,有了“正常”失去了 passion,就真的是件好事?我也不由得不思想這個問題。海妹子對 passion 的解讀倒是說到我心坎裡去了。我總覺得,人生裡真正萬不得已的事是不多的,端看每個人願意付出的代價而定,passion就成了每一個人的原動力。同樣的,願意接受那“正常”框框的侷限與否,也看個人的"passion"。
從這個角度看,這世界上的人分為兩類,leaders and others。我不用followers,因為"follow"是容易的,而"leading requires passion"。倒不是說就看輕了芸芸眾生,做個芸芸眾生也有它的好處,只是,既安於平凡就當明白平凡的代價。反觀自己這平凡的一生,何嘗不是自己屢屢選擇安於平凡的結果?平凡正常的生活,好還是不好?小風小浪無驚無險的自然是好的,就是別羨慕那不平凡人付出代價後得到不平凡的果實就是了。真的,這世間不公平的事真是不多的。我雖羨慕那些天生“領導者”的 passion,卻明白自己的平凡,因而,也就安於平凡。若是哪一天,我也有那麼一項 passion 讓我不甘於平凡,想來,我也是願意的。
Sea:
有人熱衷于華衣美服,有人則享受敝衣褴褛,只要不觸犯公衆利益和法律等等,這樣的“passion”是可以自定義爲“normal”。但是如果這樣的 “passion”讓你feel worried, anxious, sad or stressed sometimes,and these feelings do not go away and are severe enough to interfere with your daily life, 像Vincent van Gogh一樣,所堅持的“passion”影響了健康生活,這樣是應該求醫的。
生活是很公平的,無論選擇成爲leaders or followers,彼此都必須付出不相同但相等的代價。邁出門去固然必遭風雨,躲在家裏也不見得終生安枕無憂,凡事必有代價。
“passion”讓自己建立了目標,走路的姿勢是向前的。一個有目標的人,他們通常不會在跌到之後,太長地撫摸傷痛,短暫的昏厥之後迅速地清醒,用身邊的樹枝或是草葉,捆紮好傷口,蹒跚著上路。他們走得慢,但很堅定,不會因爲風險而避開既定的方向,也不會爲路邊一些小的花果而長時間地流連忘返。當然也有癡迷和混沌的時候,但他們能夠重新恢複思考的冷靜,從容向前。
“Security is mostly a superstition. It does not exist in nature, nor do the children of men as a whole experience it. Avoiding danger is no safer in the long run than outright exposure. Life is either a daring adventure or nothing.”- Hellen Keller。
有一首很喜歡的歌,當飛馳着上班的時候,長發因車窗外的海風而亂,裙擺飛揚,卻不曾迷亂清澈的雙眼。很高興和薄荷姐分享這首歌,希望你喜歡了:I Dug Up A Diamond(right click, copy the link to your media palyer),Mark Knopfler & Emmylou Harris。
薄荷糖:
這個週末又看了一部老電影 "All the King's men" (1949),去年也有一部重拍同名的電影。都是從同一部小說改編而成的。1949年的那部得了三項大獎,去年重拍的新片卻好像沒引起太大的波浪。這個小說的名字,取自一首兒歌:
Humpty Dumpty sat on a wall.
Humpty Dumpty had a great fall.
All the king's horses and all the king's men
Couldn't put Humpty together again.
故事講的是一個政治人物,從清新,誠實,理想到自大,狂妄,腐敗,弄權的過程。也講他身邊的人,如何被他的理想,魅力吸引而支持他,到後來為支持他而為他找藉口,找理由,事實上卻是因為無法面對他已不是當年那個為人民做事的人的殘酷事實。故事中的主人翁讓我連想到很多政治人物,如毛澤東,如希特勒,如史達林,這些人都有驚人的群眾魅力,這些人都有傳染性的 passion 讓人願意為他們的理想遠見赴湯蹈火,而有些人,也真的就赴湯蹈火了。讓人不禁懷疑,When was the beginning of humpty dumpty's fall? 當他摔成碎片時,每個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的,問題是,他何時開始失去平衡的?我們有誰能看得清呢?
前不久,我開始聽一部 audio book,書名是“A Case For Democracy”,作者是,Natan Sharansky,一位前蘇聯猶太人,曾被蘇聯判刑16年,關禁11年後,在美國壓力下釋放,之後到了以色列。我還沒聽完這本書,但他強調的一點令我深有感觸。他強調 "Moral clarity" 必須是民主思想運動的基礎。沒有了"Moral clarity",和平也可淪為獨裁者的工具。顯然的,這部電影裡的人,都為主人翁或自己的 passion 所迷惑,為達到“為人民造福”的理想,而開始犧牲一些原則,一些事物,到最後,連人民都犧牲了。一開始,是 "the ends justify the means",到後來,他們甚至相信唯有支持主人翁,才能完成他們“造福人民”的理念。這就是因為他們都迷失了,都缺少那 "moral clarity". So, the question is, what is our moral clarity?
"We must understand the difference between fear societies and free societies, between dictators and democrats. We must understand the link between democracy and peace and between human rights and security. Above all, we must bring back moral clarity so that we may draw on the power of free individuals, free nations, and the free world for the enormous challenges ahead. " - Sharansky
Sea:
薄荷姐相信命運嗎?我們生死不由選擇,12歲,人的心理性格就確定了。電影是以文學性爲基本理論,電影裏的政治人物通過美學的修飾,影像的語意群分析變得空間無限。政治人物,命運使然,讓他們在一定的時間空間裏擔任某社會角色。到底是他失去平衡?還是命運裏已經走完了他該走的一段路?
一個國家或民族的“政治命運”,有不可測的偶然因素,也有自己可以掌握和決定所造成的因素。能不能夠掌握時機、創造時勢,獲得命運的青睞,就要看這個國家的領袖,是否能在恰當的時間地點,冷靜的對政治現實做出正確的判斷,提出有遠見的、可行的政策,並以優越的技巧與無比的勇氣和熱情加以實現,這就是我們說的天時地利人和了。
學了曆史後,看到一個東西、事件、現象,我希望知道這個事情在更大的座標裡頭,橫的跟縱的到底是在哪個一位置上?可是身不在其位,社會的教育系統和傳播媒體所給你的許多知識,又多是半真半假。理解一個國家或民族的政治命運,成也好、敗也好,在整個發展的過程中,真正讓人全副精神去詳細考察的,是每一個重要的環節所呈現的與整個過程相關連的“意義” 。
Moral clarity是美國傳統的價值觀,並不適用于中國。以人爲本的關懷是出自人文情感,而政治是理性,冷酷和機械的。政治的presentation,是政府或個人透過politics of language政策的操弄,影響政治權力的分配,或是促成政治目標的達成,以求維持現有的政治結構與權力關係,那麽真正的答案是什麽呢?
薄荷糖:
閒聊到現在,海妹子當已知道我愛看電影,若能從中得到些許領悟,提出與好友討論分享則更是一大享受。所以,繼續我們的話題之前,我要再提另一部電影, "Kingdom of Heaven"。這部片子其實口碑平平,不是得大獎的片子,但不失娛樂價值。劇中讓我印象深刻的是,耶路薩冷城正瀕臨基督教徒與回教徒的一觸即發的戰事,城主是個睿智的王,但不幸患有痲瘋,臨死前要求主人翁殺了王的妹夫,娶王的妹妹以繼王位,否則,王位將由那個原本就迫不急待挑起爭端以便發動戰爭的妹夫繼位。當時,幾乎所有人都求主人翁殺了那人以代之,因為所有人都知道,只要那人繼位,戰事將無法避免。但他拒絕了,並非因為公主貌醜,也並非因為他對公主無意。相反的,他早與公主有了情愛。他拒絕,因為他的良心不能容許他那樣做。電影的後半部,就是他帶領城中居民奮戰,繼而與回教徒達成協議,讓城中居民撤走。主人翁的故事自然是虛構,但耶路薩冷城自此為回教徒所有卻是史實。
我提這個故事,旨在強調,Moral Clarity 不是西方或東方的價值觀,也不是美國或中國的價值觀,而是每個個人對自己的堅持。說實話,我真的不知道若是我面臨那樣的選擇,我不會選擇殺一個壞蛋,與自己所愛的人結合,喔,順便也解救全城居民,維持和平?從大我至小我,這似乎都該是義不容辭的事,不是嗎?但是非對錯,不是只在人心,它在自己良心中,也在神眼中(後者從基督徒的觀點出發)。
海妹子問我相信命運嗎?該怎麼說呢?我相信神,我相信歷史長河中自有其命定的過程,但我也相信我必須盡我所能做該做的,更必須為自己的行為對良心負責。我深信我們每個個人都太渺小,都只能做到個人能力所及,也必須認清各人能力有限。一旦把自己或別的“個人”提升到等同國家民族地位時,我們就是忘卻了“個人”的渺小,那結果就只會流於妄自尊大。所以,一個國家或民族的“政治命運”或許已有其命定,但,那是由神(無神論者,可以“歷史”代替“神”)去斷定的,不是由我或是任何一個個人,甚至任何一個少數團體去斷定的。畢竟,歷史將如何取向,自有其不可扭轉的力量。人的斷言,不過如夸父逐日,終究沒有意義。我們每一個人可以做到,該做到的,就是認清自己所能理解的是非對錯,而不是為達某個目的而為其過程自圓其說。認清自己能夠承受的責任,堅持履行渺小微薄的義務,該做的都做了,不見得就能改變歷史,但求問心無愧,該就足夠了。設若我面臨耶路薩冷城存亡的命運,而我可以殺一人以救無數,或許,我會去做,但前提必須是我相信那是我該做的。海妹子,若是你,當又如何?各人的 "moral clarity" 決定各人不同的抉擇。不管各人抉擇如何,歷史,總是會繼續下去,一如流水。
海妹子,我提出"moral clarity"並不是專為討論中國政治而提的。你我的討論也就僅止於你我的交換討論,並不是篇篇帖子都要與中國政治扯上關連。何況,適用於中國與否,不該是你我個人所能斷言的。“政治,就是人的管理。”(好像是高中或是國中時學的,現在已記不清了)而國家民族本就是以“人”為本,理性與否,若不從關懷“人”為出發點,那何謂國家?何謂民族?國家領袖又有何意義?事實上,封建時代的賢君與暴君之別,就在於愛民與虐民之分。以人為本,不該是西方政治獨有的吧?